笑傲文学 > 言情小说 > 风荷举 > 第 225 章 番外五·行路
  沈西泠回到风荷苑已是丑时末刻,上元前后依然天寒,清霁山的石阶结了一层霜,冷气袭人。

  而那样凄寒的深夜,风荷苑的大门前却静立着一个人,他的身影被微微摇曳的灯笼映照得很长,伴着寒夜清霜,瞧上去总不免有些萧瑟的味道。

  沈西泠走近了看,才认出那人是韩非池。

  她有些意外,唤了一声“韩先生”,又问他如此深夜怎么在风荷苑门前久候,不知是否是出了什么事,欲请他进门。

  韩非池却摇了摇头,彼时看着沈西泠的神情亦有些复杂。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向她拱了拱手,说:“多谢夫人,我在这里等便好。”

  沈西泠甚为不解,看他的样子似乎不像是出了什么棘手的大事,遂猜测他是来探望齐婴的,她又请他进门,他仍执意推辞,只问她齐婴的伤情。

  她叹了口气,答:“只差毫厘便会伤及性命。”

  韩非池似一震,神情有一瞬的僵凝,顿了顿又问:“……宬儿呢?可还安好?”

  沈西泠答:“宬儿无恙,他父亲替他挡了剑。”

  韩非池点了点头,似松了一口气,随后又陷入了沉默,过了一阵才对沈西泠说:“夫人快进门吧,莫要染了风寒才好。”

  沈西泠看出今夜他是无意进去了,也不愿再勉强,遂与他点了点头,转身迈进了风荷苑。

  这时他却在身后叫她,沈西泠回过头,见其面容隐没在不甚明亮的灯火之中,依稀显得有些渺远。

  他似有些口讷,而这对于一向雄辩的韩大人来说是很稀罕的。

  沈西泠等了好一阵才在越来越浓郁的寒气中等到他说:“宬儿天资聪颖,闻一而知十,万请夫人勤加教导,勿使之荒废。”

  他说完,向她一拜。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毛病,只是总有些道别的味道,沈西泠皱了皱眉,一时不知该怎么答,心中却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最终什么都没说,只又对韩非池点了点头,大门关上,她再也看不见他了。

  沈西泠匆匆走回怀瑾院看齐婴。

  夜中冷清,尤宜静思,而就在这短短的几步路中,沈西泠骤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今夜的是非……或许另有曲折。

  韩非池是心思缜密办事利落的人,这些年廷尉在他治下一直都十分安定。今日是上元佳节,这么紧要的时候廷尉不可能不事先防人作乱,如今傅容和幼帝都势单力薄,即便背后有旧臣襄助,也不可能完全避开枢密院和廷尉的眼睛、布下花灯刺杀这么大的阵仗。

  他们背后是有人的。

  是韩非池吗?是他故意在给太后一党行方便?还是……此事的背后主使正是他本人?

  思及方才韩非池那句类似诀别的话语,沈西泠的心中不禁猛然生出慌乱,她忍不住跑了起来,想要立刻回到齐婴身边。

  她要保护他……无论谁要背叛他,她都必然会挡在他的身前。

  她惊慌失措地跑进怀瑾院,入眼的却是一幅安然的画面:

  房中点着一盏灯,既不特别明亮也不特别昏黄,齐婴已经醒了,正披着一件外衣靠坐在床头,宬儿不知为何跑了进来,正在他父亲怀里睡着,齐婴轻轻拍着孩子幼小的肩膀,神情在灯火的映衬下尤其温柔。

  他听到她进门了,抬眉看向她时眼中尤其温热,又对她比了个小声的手势,令沈西泠下意识便放轻了脚步。

  她的心突然变得很安谧,方才的慌乱消失了,只余下缠绵的温馨。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坐下,透过微微敞开的衣领看到他的伤口已经包扎了起来,看起来倒还妥帖,只是他的脸色依然苍白,令她很担忧。她想问他怎么坐起来了、为什么不好好休息,低头时却看见宬儿的睡脸上还挂着残泪,眼角都是红的。

  孩子应该很害怕吧,想来他是挂念自己的父亲因此才进来看他,而齐婴醒后看到孩子哭了,自然要哄慰他的。

  沈西泠心中叹了一口气,给齐婴递了个颜色,随后又出去叫了在外面侍奉的水佩进来,要把宬儿抱出去。孩子从父亲怀中离开时依稀有要惊醒的架势,口中模糊地叫着“父亲母亲”,令人心疼得紧。

  好孩子……他该有多么担忧他们啊。

  见得这般情状,沈西泠心头便莫名有些酸涩和自责,她在孩子的小脸儿上轻轻落下一吻,终还是让水佩将他抱下去了。

  她有话要同齐婴说,而这些话,孩子可是不能听的。

  水佩将门关上了,这房中便终于只剩她和他两个,她坐在床边看着苍白的他,眼中不禁泛起泪来,那一时她实在很想扑进他怀里,让他像哄宬儿一样来哄她,可是此时她心中装着事,这事实在太沉重了,令她无暇再从他那里索取任何东西。

  她只恐韩非池真的背叛了他,而他若得知实情……

  ……该有多伤痛?

  他已经是他为数不多的友人了。

  她忽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齐婴永远都是一个不会让她为难的人,他好像永远都知道她在顾虑什么,又总是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为她解困。

  他竟主动问她:“在外面见到仲衡了?”

  沈西泠一愣,见他神情坦然,竟是一副洞若观火的模样,心中一时有些迷茫,又有点懵地点了点头,问:“……你知道了?”

  “自然,”他咳嗽了一声,脸色依然很苍白,然而眉目和煦,显得从容不迫,“我醒以后下人便来报我了。”

  沈西泠眨了眨眼,问:“……你没让他进来?”

  “并非我不让他进来,”他淡淡一笑,继而轻轻牵住沈西泠的手,“而是他自知不当进来。”

  这话的意味有些深邃,更令沈西泠心头一跳,她有些不敢置信,再问:“他真的……是要杀你的人?”

  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既是因为这背后残酷的真相,也是因为……她隐隐感觉到齐婴在这其中有另外的位置。

  齐婴感觉到了她的恐惧,因而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只是他今夜失血过多,手也难免有些凉,不像平日那样温热了,只有温柔是一如往昔的。

  他帮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声音低沉地说:“他要杀的不是我。”

  只这么七个字,便彻底点醒了沈西泠。

  韩非池要杀的不是齐婴……而是她和宬儿。

  他必然早就知道了今夜太后和旧臣们的计划,并在暗中让廷尉为他们施以便利,甚至可能从中斡旋、阻止枢密院有所作为。沈西泠想起来了,今夜他们要观大芙蓉灯前,曾有属官来到齐婴身边将他叫走,那或许就是韩非池的安排——他故意设法让齐婴不去看花灯,这样他就不会有事,被杀的只会是她和宬儿。

  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作为一个母亲,她最恐惧的便是失去自己的孩子,她不敢想象万一今夜宬儿真的出事,那她……

  她颤抖着问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韩非池杀她和宬儿做什么?倘若他是太后和旧臣一党,那么他大可不必保护齐婴,甚至最该杀的便是齐婴;而如果他是站在齐婴这一边的,那又为何要害她和宬儿?

  她想不明白。

  迷惘之间她听到了齐婴的叹息,她抬头看他,却在他眼中窥见了一片苍凉,那是看穿世事之后才会有的光景。

  “文文,”他有些沉重地告诉她,“有些人或许可以陪你走一段路,但终究无法同行一生。”

  他说的正是韩非池。

  韩非池对他忠诚么?或许吧,毕竟他曾经为了助他成事不惜背叛自家的长辈,更宁愿舍弃韩家独尊的地位,是实实在在为他拼过命的。

  可是他也有他自己的道——齐婴知道,他始终希望他能杀了幼帝,并最终亲自登上大位。

  而这并不是齐婴自己想做的。

  他这一生已为权术所累,早将这金碧辉煌的朝堂看作是杀人的泥沼、铁铸的囚牢,他并不想留在这里,更无意成就什么所谓大业。他所愿仅仅只是天下太平,这个国家能够革除积弊,世人不再流离失所……仅此而已。

  而韩非池却希望他能去成就更大的功业,去收复失地一统山河,去亲手缔造一个盛世。

  他们奉行的道已经不同了。

  韩非池知道齐婴根本没有杀萧亦昭的念头,并真心在培养那个孩子,希望有朝一日他能成长为贤明的君主,从而能够还政于他。这是韩非池最不乐见的——他希望齐婴能够狠下心杀了幼帝和太后,而什么才能促使齐婴狠心动手呢?

  只有他们触碰到他的逆鳞才可以。

  想想吧,如果太后真的杀了沈西泠和齐宬,齐婴会如何?想来即便到时候他知道这一切的背后有韩非池的安排,也依然不可能放过太后和幼帝——他会舍弃他心中最后的那些慈悲,成为真正的修罗。

  而只有那样,他才能走到真正举世难齐的高度。

  沈西泠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可是同时却又更加的迷茫。

  她不能理解韩非池的这个做法——如此偏执,如此疯狂。而且他能得到什么呢?就算齐婴真的登上帝位、就算他真的如他所愿化身罗刹,韩非池又能获得什么利益?

  他明明什么都得不到……

  而更让沈西泠心中震颤的却并不是这个,而是——齐婴好像早已知道这一切。

  沈西泠颤抖得更厉害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齐婴,连眼神都在动摇,问他:“……你早就知道么?”

  你早就知道么?

  你早就知道韩非池要做什么、你早就知道傅容和幼帝在做什么、你早就知道今夜会发生什么事?

  是这样吗?

  齐婴的确早就知道,从五年前萧子桁死的那一天开始。

  他自幼便是萧子桁的伴读,与他为友为敌多年,最是熟悉他的秉性。他知道萧子桁是不会自尽的,即便他失去一切也不会放弃希望,他会如同毒蛇一般隐忍蛰伏伺机一博,绝不会轻易了却自己的生命。

  他是被杀的。

  那么杀他的是谁?

  齐婴当时便怀疑到了韩非池的身上,只是一来那时他手中没有证据,二来他也想看看韩非池要做什么,因此这些年他一直装作对当年先帝被害一事毫不知情,更假作对韩非池非常信任,甚至将宬儿也托付给他栽培。

  可实际上,他始终在暗中观察韩非池的所作所为。

  他知道傅容始终没有放弃夺权,也知道她在默默笼络旧臣起事,这对于大梁朝野来说是一桩巨大的隐患,他必须彻底铲除这个毒瘤。

  而如果要动手,必须出师有名。

  有什么是比他在上元灯节遇刺更好的理由呢?他可以借机将背后作乱的旧臣一网打尽,从此大梁朝廷便能够安分一阵子,这个国家会越来越好。

  所以他选择将计就计:让傅容以为他对她的计划一无所知,也让韩非池以为他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而实际上他早已打算将计就计,在最关键的时候回去救下自己的妻儿,并在天下人面前遇刺。

  一箭双雕。

  而这是沈西泠所不能接受的。

  天知道今夜她经历了何等的痛苦。她是那么的恐惧、伤心,那些杀手从花灯中冒出来的时候她以为她的宬儿会死,而当齐婴受伤后他的鲜血沾了她满身,更让她觉得她要失去他了。

  她痛苦得像要发疯,甚至今夜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想亲手杀了傅容和幼帝,以他们的鲜血平息她的悲痛和愤恨。

  可是现在却告诉她……他早就知道了。

  沈西泠完全崩溃了,她的情绪甚至比原来更激动,气得恨不得现在就提剑再砍齐婴几下!

  她恼怒极了地冲他发火,喝问:“你怎么可以这么做!你怎么、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你只想着办你自己的大事,可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宬儿!万一有什么意外呢?万一孩子受伤了呢?万一我们都死了呢?就算没有受伤吧,可你知道我有多伤心吗?我看到你倒下去的时候都要怕死了!我以为你要死了,我恨不得也抹脖子跟着你一起死!你怎么能这样骗我,你……”

  她终于没能再说下去,因为已经被齐婴一把抱进了怀里。

  他才刚受过很严重的伤,照理说是不应当有什么很大的动作的,可此时他顾不得那么多了,只顾得上紧紧把他的小姑娘揽进怀里,为此即便伤口重新裂开也在所不惜。

  他的伤口再次鲜血淋漓,可他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又或者是那些伤痛在沈西泠的眼泪面前变得毫无分量。

  能够灼痛他的只有她的悲伤。

  他紧紧地搂着她,同时对她解释,说:“不会有意外的,在场我安排了很多乔装为百姓的人,他们会牢牢地把你和宬儿保护好,绝不可能让你们受到伤害。”

  “这个伤我必须受,背后的牵连太多了,与其始终慢慢拖着,不如趁此机会一网打尽——我不想让你和宬儿承受更多的危险,今日就是最好的机会。”

  他太明白她了,因此太知道如何获得她的谅解,他不断地在她耳边自责着,说他自己是如何的不好、犯了多荒唐的错误,大多都很言过其实,令听的人都有些舍不得。

  他……他太狡猾了。

  他明明就是在利用她……利用她对他的深爱,利用她对他的心疼。

  沈西泠其实理智上也知道齐婴并没有什么错,她知道他是很稳妥周全的,必然会以她和宬儿的安危为先,就算他自己出事了他也不会让他们受伤。

  可这不妨碍她生气!

  沈西泠被哄了许久,怒火虽然略消,可怨气仍然在,她仍不免要对他发脾气,并指责他:“就算这样,你起码也应该把一切原委都提前告诉我,省得我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指责十分有道理,齐婴表面上顺着她说话、连连道歉,实则心中却想,即便再来一次,他还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并不是不信任她,只是他今夜的目的除了将旧臣残余一网打尽外,另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所指,而他知道,那是她绝不可能认同的。

  ——他要让他们的宬儿早日长大。

  宬儿过得太平顺了。他生来就拥有一切,受尽万千宠爱,他眼中的这个大千世界是繁华美好的,没有诡计和杀戮,也没有残破和悲恸。

  可这并非是这世界的真相。

  作为父亲,他当然可以护着他,可若他不在了呢?

  宬儿早晚是要独自面对这个凶残的人间的,而且他身为他的孩子,注定会比其他人承担更多的风雨。

  他要早日经历波折和痛苦,他要早些意识到他的父亲并不能护他一生,他要早些看清自己所站立的地方并非花团锦簇,反而荆棘丛生。

  ——他必须先成为手握刀俎的人,然后才能选择是拿起它还是放下它。

  而这,也是他自己曾走过的道路。

  齐婴想得很远,比任何人都远。他至今依然愿意相信萧亦昭可以被教导得很好,他依然愿意在多年后还政于他,这样他就可以解脱,他的子孙后代也都可以解脱;但他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最终争端难以规避,他也要他们的宬儿立于不败之地。

  去成为最苦最狠心的人吧,然后……再去说慈悲。

  而这些思虑都是不能告诉沈西泠的,她那样疼爱孩子,怎么会舍得他这么小就经历这些?

  可是非不由人,他也是迫不得已。

  此时沈西泠又被齐婴温声哄了小半个时辰,心情勉强算是平顺了,虽则依然记恨着他,可已经愿意再和他说一些正事了。

  她有些忧虑,问齐婴道:“那韩非池怎么办?你要怎么处置他?”

  齐婴闻言挑了挑眉,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问:“方才不是还称韩先生么,怎么现在又直呼其名?”

  沈西泠皱了皱鼻子,眉头也皱起来,有些动气地说:“他要害宬儿,还想逼迫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情,我凭什么还称他先生?”网站公告: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您觉得本站还好,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请下载爱读免费小app。下载地址:https://cdn.y13398281206.com/apk/aidufree.apk

  振振有词,义愤填膺。

  齐婴被她逗笑了,忍不住轻轻吻上了她的眼睫,又说:“嗯,你说得对。”

  听到他这么说,沈西泠不由有点满意地哼了一声,后来又追着他问:“你还没说到底打算怎么处置他呢。”

  齐婴搂着她,徐徐叹了口气,说:“近来瀛洲颇有些不太平,我有意让他去那里掌事,你觉得如何?”

  瀛洲?

  那是极南蛮荒之地,韩非池去那里……几乎等同于流放。

  他没有要他的命,却也不会再把他留在身边。

  沈西泠一时之间说不清自己的感觉。

  得知真相后她实在很恨韩非池,恨他打她儿子的主意,觉得将其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是当她听闻齐婴要将他外放到瀛洲……她心中仍不免有些复杂。

  倒不是顾惜韩非池,只是……她有些担心齐婴。

  她知道的,齐婴心中其实很看重韩非池,他视他为友人,如今要割舍他,本质无异于自断臂膀,即便此时他不说,心中必然也是痛切的吧。

  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齐婴清楚地看到了此时沈西泠眼中流露的疼惜之色,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再次轻轻地与她相拥。

  是的,他失去了很多东西,一路走到今天,几乎已是孤家寡人。

  南方荒蛮,韩非池此去也许会丧命,即便他活了下来,他们也注定不会再见了。爱读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更新最快。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https://cdn.y13398281206.com/apk/aidufree.apk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小说app

  他确然很痛切,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痛。他以为不会有人发现的,可沈西泠还是一眼看穿了他——就像小时候一样,她总是很容易就会看到他心底。

  没有责备他狠心,没有怨怪他残酷。

  反而在心疼他。

  他自认不是个惯于自怨自艾的人,只是偶尔也会觉得平生多艰,尤其想到一些自己失去的东西,更难免叹息。

  可是每当这种时候他都会想起她。

  那个总是缱绻地看着他、执拗地奔向他、悲切地爱着他的小姑娘。

  她还在他身边。

  即便际遇周折,即便命途多舛,即便他这一生都不得遂愿。

  她也依然没有离开。

  他于是终于渐渐明白了。

  其实他早已得到。

  ……他的心向往之。 网站公告:亲爱的读者朋友们!想要无广告阅读请下载爱读免费小说https://cdn.y13398281206.com/apk/aidufree.apk 爱读免费小说更好体验,更快更新敬请您来体验!!!! 爱读免费小说 欢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