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嗣源站起身,走到外间。
曹素秋带着一身风雪,急匆匆走进来,半旧的秋香色毛呢大氅上洒满雪花,未及化妆的鹅蛋脸显得有些蜡黄,布满慌张与惶恐。
嗣源见她进来,仍然坐在椅子里不动,沉默地盯着妻子,目光阴沉,薄唇紧抿如铁。
素秋只觉一颗心直往深渊坠落,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泪水簌簌地滚下:“夫君,我……我不是要故意扔下妹妹,实在是姑母她……”
嗣源刚进城就派人去宫里接她,她便知道嗣源一定是怪她把清姿扔下,自己进宫了。
可是那天,姑母派来接她的嬷嬷催得很急,她问能否带上夏夫人,那嬷嬷断然否定:“夏夫人害死王爷的子嗣,曹太夫人素来憎厌她。”
曹素秋也想过拒绝姑母的好意,留下来照顾清姿,可是那嬷嬷一再催促:“快收拾了跟奴婢走吧,接不到你,太夫人要责怪奴婢的,你不知道太夫人多担心你!”
她实在无法拒绝姑母的好意,而且她也害怕敌军破城后,会遭到可怕的凌辱杀戮,去宫里至少还有活路,宫城的深沟高墙还可以抵抗几天,宫里还有地道可以逃出去。
此刻,面对嗣源,她心中惶恐得几乎绝望了。
她知道自己中人之姿,才能平庸,如今更是人老色衰,而嗣源军功赫赫,青云直上,前途不可限量。
她从嫁给嗣源就深觉自己配不上他,因此,她从不吃醋,每每主动给他纳妾,对他言听计从,敬若神明。
她并不是故意要让清姿落到这样的危境,她只是懦弱……
不等她解释完,嗣源走过来扶起她,沉沉地盯着她,直盯得曹素秋浑身发冷,喉间像被堵住了似的,所有的解释都变得那样无力,唯有惶然的泪水沿着她苍白的脸滑下。
末了,嗣源突然淡淡道:“清儿她生了,来看看小郎。”说罢转身就走,再不看她。
曹素秋站在那里,仿佛刚刚被一道巨大的浪头拍打过,惊魂不定,浑身仍在颤栗。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庆幸嗣源并未责怪她,还是该心痛这件事或许会成为她与嗣源之间永远无法弥合的裂痕……
嗣源再未提起过这件事,他信守对清姿的承诺,甚至对素秋的态度都没有太大变化。素秋几次想要解释,也都被嗣源打断岔开去。
只不过,在嗣源心中,因为这件事,而有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嗣源率军解了晋阳之围后,梁将王檀带着残兵败将仓皇撤退,回师的路上又被镇守在潞州的李嗣昭(二太保)率部北上堵截。
王檀只得带着残部往东走,原本想从黄泽岭翻越太行山,谁知,李嗣源率领横冲都从后面追来,而前面又有周德威率部从幽州赶来。
王檀腹背受敌,在李嗣源和周德威夹击下溃不成军,只带着几十个亲兵杀出重围,在太行山深处到处躲藏,最后终于逃脱一命,狼狈回到梁国。
而李存勖那边,采用郭崇韬的建议,先趁王彦章率兵出澶州,出其不意攻下澶州,俘虏了王彦章的妻儿老母。
王彦章回救不及,攻魏州又不克,只得逃到洹水边的刘鄩大营。
李存勖接着放出谣言,说自己要撤军去回救晋阳。
刘鄩听说李存勖已经撤军,急忙带领麾下兵马去攻打魏州,却在路上遭遇埋伏,被李存勖和李存审大军团团包围,亏得王彦章勇猛无敌,护着刘鄩杀出重围,侥幸逃命。
刘鄩麾下七万兵马折戟沉沙,李存勖取得这场大胜后,原本还在观望的魏博其余四州纷纷投降。
唯有贝州尚在顽抗,它和东北面的德州连成一片,共同抗击晋军。
这时,李嗣源已经打败了王檀,领兵沿太行山南下,再次来到魏州与李存勖会师。
两人合兵一处,晋军威势大涨,先后将德州、贝州两座坚城攻克。
如此一来,整个魏博都纳入了晋国版图。
晋国与梁国如今只隔着一条黄河了。
下一步,李存勖便要饮马黄河,兵锋直指汴梁了!
为了方便与梁国打持久战,李存勖决定常年驻扎于魏州,他调派了一支银枪军,北上晋阳去接他的宠妾刘妙筠和儿子李继岌。
嗣源也派养子李从珂北上晋阳接清姿和两个儿子——从荣,从厚。https://cdn.y13398281206.com/apk/aidufree.apk 爱读免费小说app更新最快,无广告,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
这是他从那年亲眼看见心爱的女人凄惶无助地坐在一滩满是血污的羊水里,在围城的兵荒马乱中独自一人生孩子的惨痛场景后,心中就暗下的决定。
以后他无论去哪里都要带着她和儿子们,一家人再也不分开!网站公告: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您觉得本站还好,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请下载爱读免费小app。下载地址:https://cdn.y13398281206.com/apk/aidufree.apk
而曹素秋就这样被嗣源留在了晋阳,直到好多年以后,夫妻俩才再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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丽日风暄,飞絮满天。官道两边绿柳拂烟,落英缤纷。
护送晋王和晋国高级将领家眷的车队,犹如长龙蜿蜒行进。
一骑快马沿着长长的车队往前奔驰,马背上的骑手火红的披风在春日阳光下猎猎翻飞,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球,迅速来到铁甲护卫环绕的一乘马车边。
那些顶盔掼甲的侍卫们似乎认得她,纷纷让开。
火红披风的骑士策马靠近车窗,清脆的嗓音犹如枝头破晓的黄莺:“菩萨奴,大嫂带你骑马好不好?”
车窗边倚着一对母子,那母亲云髻高绾,容貌清丽绝俗,宛如冰山上的雪莲花。
她怀里抱着的幼童满头卷发、肤白如玉,一双墨黑大眼睛,如琉璃般明净剔透。
正是清姿和她的小儿子李从厚,小字菩萨奴。
清姿低头柔声问儿子:“菩萨奴,娘亲带你骑马如何?”
从厚眨巴着黑亮的大眼睛,浓密卷翘的睫毛扑闪着,用力点了点头。
“夏姨娘,你有好几年没骑马了吧,还会吗?”车窗外,火红披风的刘宛卿调皮地笑道。
清姿且不答话,微微笑着,叫停了马车,将从厚交给奶娘,率先下车。
又让亲兵牵来自己的“虎丫”。
“虎丫”是清姿的爱马胭脂虎的女儿,跟胭脂虎一样,是一匹枣红色母马。
只见清姿把碧色碎花暗纹长裙卷起来,扎在腰间,露出底下的水绿绸裤,然后一按马鞍,轻盈地飞身一跃,稳稳坐在马背,向奶娘伸出双手:“来,菩萨奴,娘亲带你骑马!”
奶娘将孩子交给清姿,清姿把儿子放在身前,一只手牢牢搂住他,另一只手提起缰绳,轻轻一抖,“驾——”策马奔了出去。
刘宛卿看得直咋舌:夏姨娘这骑术,比常年习武的自己也不遑多让啊。
一时间起了好胜之心,用力一夹马腹,驭马腾空而起,脆声喊道:“夏姨娘,我来追你啦!”
两匹马一前一后在官道外的原野上奔驰,刘宛卿的火红披风如烈焰灼灼,清姿的湖绿色轻衫似青烟飘飘,两个女子的骑姿都是那样优美……
她们俩很快沿着官道边缘驰过了长长的队列,从一队手持银枪、银甲白马的精锐士兵组成的车队前掠过。
车队中间有一乘四面垂挂流苏、镶金嵌玉的豪华马车。
车帘掀开,露出一张娇美动人的脸庞,纤长的黛眉一挑,朱唇轻启:“元将军——”
银枪都指挥使元行钦催马上前,不敢直视她,弯腰恭敬道:“魏国夫人有何吩咐?”
刘妙筠优雅地攀着绣帘望向远处,凤眸透着淡淡的不悦,声音却如丝竹般婉转动听:“官道边那两个骑马的是谁家女眷?如何这般不懂尊卑之序,跑到咱们车队前面去了?”
元行钦一躬身,抱拳道:“末将这就去将她们驱赶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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