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下过一场秋雨，洛阳郊外，青山红叶，秋色如画。爱读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更新最快。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https://cdn.y13398281206.com/apk/aidufree.apk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小说app
官道上，一队人马正在秋山霜树间蜿蜒行远。
当中一乘马车帘子撩开，露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小脑袋，都扎着小鬏，正朝这边拼命挥手：
“大表哥，大表嫂，记得来青州看我们——”
“记得来青州看我们——”
官道这边，立着两个手挽手的人影，也正朝那两个垂髫童子挥手。
“知礼，惠娘，珍重……”那抹曼妙婀娜的丽影，挣脱了旁边挽着她的高颀身影，挥舞绢帕，往官道方向奔了几步，忽然掩面哭起来。
那高颀身影上前揽住她的削肩，柔声安慰：“姝儿，莫难过，过些日我跟父皇请一道巡视平卢的旨意，带你去青州看望小表弟、小表妹……”
说话的人正是当今圣上的大皇子——李从荣。
而他揽着的窈窕少妇，是他的侍妾甄姝。
从荣口中的“小表弟”、“小表妹”，说的是夏鲁奇留下的那对龙凤胎，夏知礼和夏惠娘。
这两个孩子是由甄姝一手带大的，但自从甄姝生下儿子，需照顾三个孩子，实在忙不过来。
从荣的王妃刘氏又是个不管事的，秦王府一向是甄姝当家。
无奈之下，只能将夏知礼和夏惠娘送到青州的堂叔家寄养。
夏氏是青州当地大族，自那年夏鲁奇殉国，李嗣源追封他为国公，之后又追封清姿为皇后，接着便对青州夏氏特加恩宠，擢升了大批夏氏族人。
这次来接夏知礼和夏惠娘的夏文忠，便是蒙受皇恩，不经科考直接拔擢为刺史的。
只是，到底是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甄姝万般不舍，许久仍站在道边，含泪望着那两道伸向天边的车辙。
“走吧，回去了，我还要练兵呢！”从荣挽住甄姝的手拉她往来路走。
一乘宝缨朱轮的镶金马车停在路边，周围簇拥着黑压压的铁甲精兵，个个盔甲鲜明，悬刀佩剑，勒马静静等候。
见秦王与甄夫人走近，两名锦衣铁甲的威武侍卫躬身打起车帘，扶从荣和甄姝登上马车，等车帘内传来一声：“起驾吧。”
车外的侍卫才洪亮地高声宣唱：“殿下起驾——”
一时间，清一色的高头大马发出大片龙吟般的长嘶，车队整齐划一地转向，马蹄隆隆，刀剑森然，“秦”字金线黑底王旗迎风招展，威武森严的秦王府卫队在官道上浩浩荡荡蜿蜒行进。
就在这时，前方官道也来了一队车马，中间簇拥一乘青盖马车。
离秦王府卫队尚有十几丈远时，那乘马车窗口突然探出一人，大喊着：“快停下，停下！前方是秦王的仪仗，赶紧避让道边！”
顿时人喊马嘶，烟尘四起，一片忙乱中，这队人马避让到路边，青盖马车上跳下一人，身穿紫色锦袍，恭恭敬敬站在路边。
秦王府的卫队旌旗飘飘、威风凛凛地从他面前飞驰而过，未作丝毫停留。
从荣在车驾上挑开帘子，露出半张俊美的面庞和一双飞扬的俊目。
那人见了，连忙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尘埃里，大呼：“秦王殿下千岁！千千岁！”
李从荣厌恶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不屑地摔上了帘子。
“看那人仪仗，恐怕是朝中大员，殿下怎能如此怠慢？”甄姝从车帘缝隙朝后望去，见那人还跪在尘土中不敢抬头。
从荣俊秀双眸中迸出两道仇恨的光芒，狠狠咬着牙道：“是赵延寿那厮！他刚受任枢密使，又跟新月定了亲，如今抖起来了！本王可是忘不了，他当初是如何勾结薛彩娥，把我娘亲关押起来，害我娘亲不得不逃出宫，在暴雨中坠马受了重伤。若非如此，我娘的身子也不会变得那样弱……”
说到后来，从荣眼圈渐渐红了。虽然娘亲已经去世两年多，他仍是一想起当初薛彩娥诬陷娘亲私通刺客、并把娘亲关押起来就悲愤难忍。
甄姝叹口气，将手轻轻摁在从荣手背：“就算赵延寿当初曾与薛氏勾结，但他是幽州节度使的养子，听说幽州节度使唯一的亲儿子病逝了，日后便是这位养子继承父业。圣上任命他为枢密使，又准备把兴平公主（新月）嫁给他，可见对幽州节度使的器重。你就算心中再憎恨赵延寿，面子上也得敷衍一下啊……”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若不是看在他是幽州节度使的儿子，我早把他千刀万剐了！难道还要对他假以辞色？！”从荣咬着牙一字字道，乌黑剑眉如两柄利剑碰撞出凌厉火花。
甄姝深深叹息，望着从荣俊逸英秀的侧影，脑海里浮现出三年前的场景……
那还是在清姿尚未获知兄长与侄子们战死的噩耗之前。
那日，从荣旋风般奔进东院，大喊着：“姝儿——姝儿——姝儿在吗？”
甄姝刚迎出来，从荣就冲过来，将她拦腰抱起，抱着她在院子里转圈，发狂般地大叫：“张氏没了！张氏没了！姝儿欢喜吗？”
甄姝被他转得头晕目眩，又好气又好笑：“还不快放我下来！晕死了！”
从荣这才放她下来，把晕头转向的她搂进怀里，摁在自己狂跳的心口：“姝儿，你不欢喜吗？张氏病殁了，父皇须重新为我聘娶。父皇那人，为我选妇必会反复斟酌对方势力，我娶妻之事又要延迟了，你不欢喜吗？”
他竟如此欢喜，只因待嫁妇（未婚妻）死了，他和她之间，暂时不会有人插足了。
甄姝心中涌起丝丝缕缕的甜蜜。
但她仍不敢把“欢喜”二字说出口，只是搂紧从荣劲健的豹腰，将脸埋在他胸膛，任秋日明爽的阳光洒下，暖暖地笼着自己和心爱的人。
就在这时，一名婢仆走来，垂首站在一旁：“夫人让甄娘子过去一趟。”
“走，一起去。”从荣拉着甄姝的手正要启步。
那婢仆拦住他：“夫人只让甄娘子过去。”
从荣剑眉一竖，指着那名婢仆就要骂。
甄姝忙用力拽了从荣一下：“娘亲单独召见妾，必是有体己话，不能让你听见，你去作甚！”
从荣这才敛了怒容，眼中泛起宠溺之色，笑嘻嘻刮了刮甄姝小鼻尖：“咦，你跟我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哼，自然不能告诉你，你啊，嘴上没个把门的！”甄姝娇俏地剜了他一眼，转身提着裙子，翩若惊鸿般跑远了。
来到清姿房间，甄姝看见她坐在窗下椅子里，仍是一袭素淡无华的青灰色长袍。
“娘亲找妾？”甄姝盈盈施了一礼。
清姿双手轻扶椅子扶手，缓缓转过凝望窗外的眼睛。
她的头发养了一年多，已经长到脖子，黑亮浓密的短发，整整齐齐地覆着额头，包拢着姣好的面庞，衬得一双大眼睛，格外漆黑明亮。
甄姝从未见过如此怪异发型，但奇怪的是，这种发型显得从荣的娘亲格外年轻。
甄姝心想，从荣的娘该有三十八岁了吧，远看却像只有十八岁。
“姝儿坐过来，为娘有话与你讲。”清姿微笑着向甄姝招手。
甄姝拖了一张椅子靠近清姿坐下，鼻中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淡淡檀香。
这柔和淡雅的香气，与清姿脸上轻柔如云影的笑容，每次都令甄姝心里安宁祥和。
在她心中，从荣的娘亲就像莲花座上的观世音，那样美丽而又慈柔。
清姿轻轻拉起甄姝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轻抚，杏眼柔和地弯起：“姝儿，你应该知道，为娘心中十分看重你。”
甄姝胸中涌起一股暖流，双目渐渐湿润：“我知道，娘亲待我就像对待亲生闺女。”
一直以来，从荣的娘亲对她这个家族亡尽、孤苦无依的低贱侍妾，甚是呵护慈爱。
“阿荣脾气暴烈，又不懂得隐忍，所幸遇到你这般柔顺妥帖的姑娘，他又对你用情至深。”清姿轻抚甄姝手背，温柔的话语如春风拂水，“为娘身子不济，若有朝一日撒手西去，阿荣还需你多加约束和规劝……”
甄姝心中一痛，美目含泪：“娘亲千万莫要这样想，你心地慈善，必有福报，身子会好起来的！”
“诸行无常，是生灭法……若能解脱世间苦厄，去那彼岸净土，未尝不是幸事。”清姿摇摇头，笑容轻柔飘渺，“我唯一放心不下的是他们兄弟……刚才阿荣实在不该那般行事，教人好生担忧。张氏的父亲乃是朝中重臣，人家刚失爱女，阿荣竟欢呼雀跃，若让张父知晓，岂不令社稷股肱寒心。”
甄姝明白了，刚才从荣抱着自己欢庆他的待嫁妇死了的情形，肯定被清姿看见了。
甄姝垂下螓首，娇腮微红，神情惭愧至极。
清姿抚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我知道阿荣眼里心里都是你，不愿娶个正妻来杵在你们之间。然而他是一国储君，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他的正妻背后必须有强大势力，能够助他日后君临天下。”
“娘亲，妾从未想过争正妻之位。”一连串泪珠滚下甄姝娇艳的小脸，“妾知道自己能够在家族被灭时逃过一劫已是万幸，岂敢奢求更多……”
清姿忙轻拍她的手安抚：“我知道你是懂事的，只是阿荣这孩子，一向喜怒不加掩饰，不懂隐忍和变通。我就怕这性子将来会害了他，我当年便是吃了这性子的亏……”
说至此，不知什么情绪滑过清姿明净的眸子，带起一缕久远如烟的回忆。
她颤动的长睫微微覆下，掩去眼底的波动，再抬目时，已是云淡风清，柔声对甄姝道：“所幸你是个稳重懂事的，日后要拜托你辅佐阿荣，多多规劝和提点他……”
……
“日后要拜托你辅佐阿荣，多多规劝和提点他……”
清姿生前的话语，在甄姝耳畔缭绕不去，她从往事的回忆中拉回思绪，恰在此时，从荣转过脸来，揽过甄姝后颈，亲了亲她：“军衙快到了，我要走了，你自己先回王府。”
从荣如今官拜河南尹，兼判六军诸卫事。
禁军分为两大系统：一是侍卫亲军，负责保卫皇宫，这部分禁军由嗣源起兵谋反时的从龙元老康义诚统领。
一是天子六军，负责洛阳的城防和巡逻，由从荣担任最高统领。
嗣源等于是将皇宫以外的整个京城，都交给了儿子管理。
“昨晚上那酱鸭太好吃了，我今晚还想吃……”从荣临下车之前，握了甄姝的手，轻怜密爱地叮嘱。
甄姝却摇了摇头：“今晚你去王妃院中吧，妾每日款待你，又是酱鸭又是猪蹄，实在太累了！何况知礼和惠娘被送走了，辛哥儿（从荣和甄姝的儿子）还不知道要如何哭闹，妾今日必得好好哄他，哪有功夫给你做吃食！”
“那今晚就让小厨房做，你莫下厨了……”从荣又道。https://cdn.y13398281206.com/apk/aidufree.apk 爱读免费小说app更新最快，无广告，陈年老书虫客服帮您找想看的书！
“你今晚该去王妃那里了，都六天没去了。”甄姝娇嗔地攘了他一把，“妾今日早早便会关了院门，你进不来的！”
“你……”从荣被她气得直瞪眼，狠狠在她额头敲了一记，“你怎么知道我六天没去刘五福那里了？”
“说了多少次不要叫王妃刘五福，你这人怎么就是不听呢？”甄姝嗔怪地将他往马车下推。
“这个外号多吉祥，多好听！”从荣哈哈大笑着走下马车。
车帘刚垂下，突然又被掀起，从荣俊秀脸庞探进来，眉间飞扬着邪魅的笑意，“甄夫人，差点忘了……”
甄姝刚从荷包中拿出一面小铜镜，正对镜整理凌乱的鬓发，只将眼波往他的方向潋滟一转，道，“又有何事？”
“那两头猎鹰你可得看好了，那可是我送给父皇的寿诞礼！”从荣笑微微地凝视她娇媚的模样，殷殷叮嘱道。
再过几日便是重阳节——李嗣源的寿诞。
从荣费尽周折为父皇觅到猎鹰，料想酷爱打猎的父皇一定会喜欢。
甄姝神情郑重起来，用力点头：“妾记住了，妾会亲自去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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