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内传出虚弱娇柔的声音:“小姐来了……”
李如月有些歉疚地轻声说:“我来看看阿荣……我,我白天不在府里,不然,我定会来救阿荣……”
清姿沉默不语。
如月透过素淡无纹的青色床帐望着里面:“夏姨娘,我可以看看阿荣吗?”
“嗯。”清姿应了一声。
如月小心翼翼地撩开床帐,俯身望着昏睡的弟弟。
清姿将从荣身上的被褥揭开,如月看见弟弟身上包扎的纱布和纱布下隐隐浸出的血,露出不忍和痛心的神情,颤声道:“怎么打得这样狠……”
清姿咬住牙,泪水再次汹涌而出,恨恨地骂:“粗暴的武夫,下手哪有轻重!”
如月摇头叹气,心疼地望着弟弟,问道:“阿荣不要紧吧?”
“没伤到肺腑,伤口清洗了,又服了汤药,只要不感染就没事。”清姿道,眼里恨意未消。
如月这才稍稍放心,吐了一口气,在床边坐下,一时无言。
清姿看她一眼,心领神会,低低道:“石郎在灭燕之战中屡建奇功,攻打新州时有先登之功,对战梁国杨师厚援军时有陷阵之功。
你父亲对他赞不绝口,如今你父亲受封节帅(节度使),正可扩充麾下兵马,他早就想在横冲都之外建一支新的亲军营,名为左射都。
他跟我提过,想让石郎任都指挥使。你父亲对石郎如此器重,让你母亲稍稍提及,你和石郎的婚事想必能成。
恕我不能再为你尽力了,我如今看见你父亲就厌烦,不想与他交一语。”
如月叹口气,又道:“我……如何跟我娘说?总不能……总不能……”
清姿瞥她一眼,见少女的容颜在朦胧烛光里,笼了一层娇羞,长睫低垂,双腮晕红,宛如春光里的桃花,俏丽而又妩媚。
清姿心中又是叹息又是冷笑,石敬瑭那个少年,平素极沉默寡言,眼中却不时透出一股野心与狠劲,他早在进入嗣源军中之前就先爬上嗣源女儿的床,此人绝非善类。
无奈此人又的确骁勇善战。嗣源平生不好女色,却极爱勇士,当初纳魏氏为妾,就是因为爱魏氏的儿子从珂之勇。
清姿不认为石敬瑭是真心喜欢李如月,但这不关自己的事,如月又不是自己亲女儿,嗣源又如此器重石敬瑭,何不成全了如月。
清姿望着床帐顶,语气平淡地说:“你就告诉你母亲,如今这世道,已经不是以门第家世为倚仗的世道了,天下汹汹,四海沸腾,兵强马壮者无不割据一方。
日后,你想要保一世富贵,与其嫁给名门世家,不如嫁给你父亲麾下亲将,可以亲上加亲,互惠互利,日后,姑爷为你父亲效命疆场,你父亲也可以提携姑爷。
你如此暗示你母亲,你母亲跟你父亲只消一提,你父亲麾下如今年龄与你相仿的亲将,除了石郎就只有高行周。爱读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更新最快。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https://cdn.y13398281206.com/apk/aidufree.apk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小说app
高行周是汉人,你一向不读汉家典籍,又不怎么瞧得上咱们汉人,你父亲肯定不会把你嫁给高行周。”
李如月连忙分辨:“我没有瞧不上汉人,我也有一半汉人血统,只是,汉人的那些书太难了,我看着头疼罢了……”
清姿淡淡一笑,并不与她较真。
如月退下后,晚上李嗣源又来了一趟,清姿仍然没理他。
嗣源默默坐在她床头,一动不动。
从荣醒来两次,在清姿和萱儿照料下服了药,喝了点薄粥,嗣源本想上前帮忙,他只要一靠近儿子,清姿就像发狂的母兽厉叫:“滚开——”
嗣源仓皇退开,一向威严冷峻的他,从未像如今这般惶惶无措。
他又不敢用强,清姿肚子里已有了周元豹预言的“极贵之子”,他怕惹急了她,动了胎气。
只好退开,在一旁默默看着爱妾和儿子,然后到了深夜再悄然离去。
从这天起,清姿一直让儿子睡在自己床上,亲自照顾他,直到儿子的鞭伤彻底愈合,才让儿子回他自己的房间睡。
从荣搬回自己房间后,李嗣源几次想留宿,清姿以自己胎像不稳,不能伺候他为由,一次次拒绝了他。
嗣源知道她还在生气,想要搂着她好生劝慰安抚一番,她每次都推开他,而他碍于她胎像不稳,又不敢强迫她。
两人就这样冷战了数个月。网站公告: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您觉得本站还好,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请下载爱读免费小app。下载地址:https://cdn.y13398281206.com/apk/aidufree.apk
夏末秋初最热的几天,李嗣源休沐(休假),因气候炎热,他懒得出门会友,慢慢地踱到了清姿的西院。
许是知道夏日将尽,树上的蝉叫得格外热闹,知了知了地喧嚣着。
嘈杂的声音里,忽然有一缕清幽幽的琴音,从打开的窗户飘出来,仿佛清泉在山石间溅落,又如清风掠过森森郁郁的竹林,伴着缠绵哀婉的歌声:
“一叶落,褰珠箔。
此时景物正萧索。
画楼月影寒,西风吹罗幕。
吹罗幕,往事思量着……往事思量着……”
李嗣源不通音律,却能感受到曲调中流露的哀伤凄婉,最后一句歌词唱出来,他隐约听到了“往事”一词。
心上不觉蒙了一层阴霾。
他踱进房间,晴窗下,竹帘半卷,清姿一袭湖蓝衫裙,青丝如云,纤指轻挑琴弦,天籁般婉转悠扬的曲调从她指间流泻而出。
她眼角瞥见嗣源的身影,忽然十指停弦,纤纤指尖在银丝般的琴弦上悬着,片刻后,扶着腰身慢慢起身,离开琴凳。
李嗣源忙赶上两步去扶大腹便便的她。
清姿冷冷地推开了他,嗣源不敢用强,只得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望着她手扶腰身,挺着五个月身孕的大肚子,慢慢地走到床边,靠着床头引枕半躺下。
她身上的湖蓝色宽松衫裙还是当年怀着从荣时穿的,已经过去六年了,她又找出来穿。
嗣源虽然对麾下将士出手大方、仗义疏财,但自己府里的用度却极节省,府里女眷并不是每年都裁新衣,用来裁衣裳的布料也有严格控制。
因此,清姿再度怀孕,竟然只能穿六年前第一次怀孕时的孕妇服。
说出去大概没人敢相信,她是一位节度使(唐末节度使相当于一方诸侯)的宠妾。
嗣源望着心爱女人穿着六年前的旧衣裙、艰难挺着大肚子的身影,心中有说不出的疼惜与愧疚蔓延开。
他慢慢踱过去,在她床边坐下,默然片刻,沉沉开口:“近期可能又要出征……”
清姿刚从枕边拿起一本书,靠在床头翻看。
闻言,从书里微微抬头,一双明眸静静凝视嗣源:“我听从璟说了,魏博发生变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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