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太妃冷酷地俯视李存勖:“夏氏是绝不能再回王府的,王爷若不愿嗣源得到夏氏,我跟嗣源说,让他把夏氏送到梁国去……”
李存勖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曹太夫人望着刘太妃,道:“既然嗣源心仪夏氏,何不顺水推舟赐给他,也可为王爷笼络这位百战百胜的股肱之将。”
刘太妃心中冷笑不已:一个祸水妖精,两个儿子都争着要……
表面上却不便再说什么,对曹太夫人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已经因为夏清姿得罪了李存勖,而李存勖对亲娘孝顺至极,故而刘太妃打定主意,今日自己少说话,让曹太夫人把这件事解决,只要夏氏不再回到王府、天天在自己眼皮底下,其它也就随她去吧。
曹太夫人见刘太妃点头,转头对儿子道:“我看王爷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把这夏氏赐给嗣源,让嗣源感你之恩,日后为你誓死效忠。
“当日你父王勤王有功,昭宗把最宠爱的陈婕妤赏给你父王,你父王深感君恩浩荡,其后更加勤劳王事。
“王爷想想,没有嗣源,何来王爷今日?嗣源就跟你的亲兄长一样啊,当初他一手把你扶上王位,又将自己麾下的兵马全部交给你,你都忘了?他给你的是王位与兵权,你给他一个女人又如何?”
李存勖一言不发,伏在地上,全身剧烈颤抖,喉中滚动着呜呜的悲惨声音,一双手在衣袖遮挡下痉挛地抠着地砖上的花纹。
曹太夫人见状,心疼不已,忙安抚儿子:“夏氏固然美艳,但我看也非国色。若论姿色,妙筠和侯夫人哪个不比夏氏更胜一筹?
“若论才艺,妙筠擅歌舞,侯夫人擅琵琶,夏氏擅琴和诗书,三人不相上下。
“把夏氏送走,你还有妙筠和侯夫人,为娘再给你寻一个擅琴艺和诗书的绝色娘子,如何?”
李存勖猛地抬起头,满脸涕泗横流,椎心泣血地嘶声喊道:“可她是清妹啊!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个刘妙筠和侯丽珍,但是只有一个清妹!娘亲要赏嗣源,赏他刘妙筠、赏他侯丽珍、赏他白蝶,赏他谁都可以!可那是清妹,是清妹啊……”爱读免费小说app无广告、更新最快。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下载:https://cdn.y13398281206.com/apk/aidufree.apk敬请您来体验无广告阅读app爱读免费小说app
李存勖像个孩子一样伏在地上放声大哭,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曹太夫人定定望着儿子,眼里神情既悲哀又气愤,厉声说道:“凭她是谁,害死你的孩子,就不可饶恕!若饶了她,将来再有人害死你的子嗣,一句无心之失,就可以免责,谁还把你的子嗣放心上?
“亚子,这个夏氏,为娘绝不接受她做儿媳!你若舍不下她,执意要接她回府,那么为娘自请去雁门,给你父王守墓去!”
“娘——”李存勖凄厉地悲嚎一声,扑过去一把抱住曹太夫人的小腿,泣不成声,“儿子错了,儿子不要夏氏了,请娘亲莫要离开儿子!”
……
从太妃寝院出来,暮色四合,天空忽然飘起了微凉的细雨。
雨雾蒙蒙,淅淅沥沥,王府的朱墙碧瓦、雕栏玉砌都笼罩在铺天盖地的雨幕中。
李存勖整个人像被抽空了灵魂,踉踉跄跄地在雨中走着,任凭风雨吹在脸上,溅湿他的鬓发和睫毛,月白色云锦长袍渐渐洇开一道道水痕。
走回书斋,他站在池边的枫树下,许久不动,看着雨滴打在清澈的池水里,漾开一圈圈涟漪,偶尔有一两片红叶被风吹落水面,跟着涟漪久久地打转,像是一颗颗凄惶无助的心脏……
不知何时雨停了,天色暗下来,廊下有仆人踩着梯子点风灯,灯光隐隐照着他明珠玉露般的面庞,脸上水光潋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许久,他对身后隔了几步矗立的亲兵道:“建及,你去军衙找典谒郭崇韬,若他已经下职,你向当值僚属打听一下他家住何处,务必将此人带来见本王……”
李建及微微一惊,这么晚了,王爷为何让我去找一个下级小吏?
但他不敢多问,立即抱拳宏声应道:“诺!”
李存勖坐在书房的花窗边,打开的窗户吹进雨后清新的凉风,檐廊下宫灯一盏盏亮起来,映得房前那池碧水烟光流丽,清波如幻。
郭崇韬一袭淡淡青衫,从灯影水雾中冉冉现身,面如冠玉,风仪秀彻,从容不迫地跪地叩首,声音清晰醇和:“卑职参见王爷!”
“先生快免礼!”李存勖上前两步,托住郭崇韬手臂将他扶起,扬袖一指自己旁边的座位,“快请坐!”
郭崇韬落座后,李存勖双手仍握着他臂膀,诚挚地凝视他:“早听先生之言,我就不会在晋州城下遭此大败!”
当日李存勖收到刘知俊请他出兵的书信,曾在军衙召集僚属,讨论要不要出兵。
当时除了李嗣源反对出兵,还有一个坚决反对的,正是郭崇韬。
李存勖一听说郭崇韬的职位不过是小小典谒,竟然也敢反对出兵,一怒之下将郭崇韬逐出了议政堂。
郭崇韬的笑容宛如清风朗月,摆手道:“崇韬当时只是为王爷描摹了将来的宏图大略,真正预言王爷将在晋州城下遇挫的是大太保……”
“哈哈哈……”李存勖往后靠在椅背上,蓦然爆发一阵尖锐的大笑,忽明忽暗的烛影里,他的笑容扭曲而诡异,“嗣源的确料敌如神,本王自有大大的厚赏给嗣源!”网站公告:亲爱的读者朋友们!如果您觉得本站还好,为了避免转马丢失内容,请下载爱读免费小app。下载地址:https://cdn.y13398281206.com/apk/aidufree.apk
郭崇韬静静望着李存勖,那双净如清泉的眼睛,带着洞察世事的透彻与明睿。
等李存勖情绪平静下来,郭崇韬才徐徐开口:“王爷只是太心急了,先王留下三支箭,王爷贡在太庙,至今尚未请出一箭。
“河北打不开局面,伪梁更是难以撼动,契丹又在北方虎视眈眈,河东四面皆是强敌环伺。王爷新即位,不愿保境固守,有意逐鹿中原,又不知从何入手……”
李存勖神情一凛,将座椅“哐当当”拖上前,笑道:“商鞅与秦孝公夜谈,孝公数次移席靠近商鞅,最后君臣二人膝盖相抵,促膝而谈。我欲与先生也来个‘移席问计’,只是咱们却无法再效仿古人席地而坐了,惜哉!惜哉!”
郭崇韬朗声大笑:“卑职久闻王爷爱读《春秋》、《战国策》,果不其然!”
说到此处,忽然将神色一肃,拱手道:“王爷既然爱读《春秋》,当知春秋诸国常常会盟,订立和约。卑职请问王爷,春秋时列国之间的盟约,最后被遵守乃至践约的,不知凡几?”
李存勖微微侧首,浓长如泼墨的睫毛轻扇着,思忖着道:“至多十之一二……”他蓦地眼神湛亮,转头盯住郭崇韬,“先生是说……”
郭崇韬微笑着点头,神情犹如山间清风,月下溪流:“王爷,河北诸藩虽表面臣服朱贼,但其实各怀异心,目前看来的确打不开局面。但王爷只要静待时机,强兵养民,卑职愿向王爷担保,不出三年,河北必有变乱。届时王爷兵精粮足,正可东出太行,吞并河北。
“河北三藩中,镇定是咱们最可争取的盟友,若能先把镇定拿下,就相当于在河北楔入了一颗钉子。一旦得到镇定,幽州与朱贼之间的道路就被切断,幽州孤立无援,刘守光(幽州节度使)囚父篡逆,暴虐无道,取之只在指日。
“如此,河北三藩只剩最难克定的魏博。以卑职所见,镇定和幽州皆非王爷对手,迟早是王爷囊中之物。只有魏博,恐怕届时王爷得费些功夫,会有一些硬仗要打,因此,王爷现在最重要的是整顿内政,劝农课桑,积草屯粮,以备将来征战四方。
“至于契丹,王爷不妨尽弃前嫌,将先王与契丹的仇恨放一放,既然先王曾与契丹可汗结为兄弟,王爷不妨以叔父事之,换取契丹不扰我边,王爷才能安心逐鹿中原。
“河北与契丹一旦平靖,王爷南下席卷伪梁,与朱贼争雄便无后顾之忧矣!此卑职所以为王谋者,惟王爷图之!”
听着郭崇韬为自己谋划的宏图,李存勖黑亮的眸子,映着摇曳的烛光,仿若有万丈雄心在眼中熠熠燃烧:“听先生一席话,有如拨云见日,醍醐灌顶!想当初,先主(刘备)聆听孔明‘隆中之对’,想来便是此番情景!”
李存勖激动得声音微颤,又道:“我欲整顿河东内政,促耕屯田,惩治官吏贪腐久矣!”
说着从书桌上拿起一张青纸递给郭崇韬:“这张名单上的军官,平素多有贪腐乱纪、鱼肉百姓之举,你先替本王查实他们的违法乱纪罪证。
“目前我先升你做个记室参军,官小职微,不引人注意。你若能把这些人的罪证找齐,本王再升你做河东府判官,让你和七哥(张承业)一同主持河东变法!”
郭崇韬知道,这是李存勖考核自己是否只会夸夸其谈,有无实干能力。
他淡淡笑着接过名单,只扫了一眼,便心如明镜一般,清澈如山泉的眼睛望定李存勖:“卑职必不负王爷所托,只是,卑职请王爷千万莫要惊动了王府的主子。”
最后一句声音压得极低。
“王府的主子”指的便是刘太妃,名单上的将领都是刘太妃的亲信,排名第一个的便是替刘太妃统领王府卫兵多年的李存质。
刘太妃当年跟着李克用打天下,有自己的一支军队,后来她为李克用打理王府,便把自己那支军队用作王府的守卫,一直到李存勖即位,都没有机会将王府卫兵换成自己人。
河东的军官们横行不法由来已久。早在李克用在位时,李存勖就曾建议父王惩治骄横不法的军校们,李克用却说,现在天下不宁,我正靠这些悍将打天下,若以严刑峻法约束他们,他们就会投到敌方去。
既然有晋王姑息纵容,这些悍将们自然越发横行无忌。李存勖弱冠即位,威望未著,他们愈加不知收敛。所以李存勖首先要拿一批宿将开刀,以儆效尤。
他之所以选择刘太妃的亲信,正是为了斩断刘太妃羽翼,才好将她彻底驱逐出王府。
有这个老女人压在他头上,他始终不能自己做主。
他当初把清妹送走,便是打算刘太妃被驱逐后,再将清妹从潞州接回来。
却万万没料到,天意弄人,他原先的打算,竟成了这样的结果……
【作者题外话】:嗣源把清姿带到哪里去了?下一章见分晓(﹡ˆo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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